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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的未来,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班上有三四个同学因为各种原因不参加中考,挨家给他们送毕业证这种苦差事本来是学习委员的职责,结果却会变成沈子言的差事。

许馥芯额前整齐一排刘海遮不住漆黑的双眉,娇滴滴地央求,“子言,你就帮帮忙嘛。”她只要一露出婉转可人的姿态,子言就得乖乖缴械,武侠小说里宣扬的以柔克刚果然是真理。

站在机关大院的岗亭面前,子言望了一下天色,临近傍晚,澄澄的一抹蓝,有鸽子扑扇着白色的翅膀飞起,扔下一串清脆的鸽哨声,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仿佛春天放飞的风筝,不小心脱了线,遥遥坠入了深不可及的苍穹。

这是最后一个同学侯红家。

侯红的父亲一个月前车祸去世了,她原来成绩也只是平平,现在更加无心向学,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中考。

这是子言第一次来到市委大院。郁郁葱葱的林木覆盖了整个生活区,繁盛的乔木与植物被修剪得平平整整,一栋栋dú • lì的小楼被掩映在绿意深处,那绿色浓郁得似要滴出水来,黯沉如泼墨般迤逦铺陈,肃穆而华丽。

子言摊开手心,往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上再看了一眼,最后确定了方向。

“叩叩”,她轻敲了一下门。

开门的阿姨四十出头,头发烫成熨贴的波浪卷,服饰得体,显得端庄而和蔼。

“呃……阿姨,我是来送毕业证的。”在她的眼光之下,子言觉得莫名有些紧张,竟然有点口舌打结。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一下子言,笑一笑说:“你是她同学吧,她去打球了,进来坐一会儿吧。”

“谢谢阿姨,不用了,您把这个交给她就行。”子言从书包里掏出毕业证,递到她手里。

转过身去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阿尧,”阿姨忽然笑起来,“你回来得正好,你同学给你送毕业证来了……”

子言的身子只转到一半就顿住了,姿势僵硬得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她目瞪口呆望着几米开外的林尧,后者也正以同样惊异的目光望着她。

银汉红墙入望遥(3)晚风拂来不知名的花香,林尧身后是大片刚抽出新鲜花苞的栀子,白瓷骨朵似的花瓣有雨过天青的痕迹,分明是碧青的叶子留下的投影。

她什么也不能想,抱紧书包,跌跌撞撞就从他身边擦过。

慌不择路,听得见心跳如鼓,耳膜有突突的声音作响,半天才猛省,原来是自己的脚步声,慌乱地奔跑过后,左脚的鞋带早已松脱,长长的鞋线散开,她拖着鞋帮子踉跄跑了这一路竟没有发觉。

蹲在花圃的水泥阶上系着鞋带,手指抖的不像自己的,胡乱系了半日才发现结了个死扣,只得又重新解结系带,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直起身来。

“沈子言!”这声音也带有些许气喘,还没完全平息。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扣紧书包带,俄顷又放开,她回头望向他,夏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极其明亮的光影,一枝乍然开放的荼蘼横斜出来,他的脸就隐在透明的花影后,虚幻得不真实。

“沈子言,”他走近几步,眸光濯濯,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气,“你怎么来了?”

窘得要命,气血上涌,满脸飞红,她半天才咬一咬唇答道:“我来找同学。”

“找侯红?”林尧好整以暇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

他扬起手中的毕业证:“她的毕业证,你怎么送到我家去了?”

子言展开手中揉皱的纸条,有些尴尬的分辩:“这地址写得不很清楚。”

林尧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摇头微笑:“写得很清楚呀,侯红家在右边第一栋,我家明明在左。”

子言有些悻悻然把手一摊:“那你还给我。”见到他笑,心里又不自在起来,恨恨地咬一咬牙:“笑什么笑!”

“好了,不笑你了,”林尧收起调笑的表情,“我带你过去吧,免得你又走错了。”

沿路是一带影影绰绰不知名的花卉树木,不断有枝桠伸出来拦截两人的脚步,子言只认得开到极盛已接近颓败的荼蘼,扑入鼻中的都是几乎有些呛人甜腻的浓香。

这回很顺利找到了侯红家。

她想张口说谢谢,却蓦然间哽在喉头出不了口。

两两相对间,林尧正一眨不眨看着她,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幕,只余瞳仁里星光一点,子言知道,那光里有自己清晰的一点倒影。

她的脸滚烫起来,今天温度真的很高,浑身作热,额上渐渐沁出细细的汗迹。

“沈子言,”他连名带姓的叫她,令她心里微微有些黯然与自嘲,“快毕业了,你们班会办什么聚会吗?”

“没听说。”她浅浅笑着摇头,“就算真的有聚会,我也不见得会去参加。”

他也笑,笑容几乎温软如水,透着熟悉的亲昵:“沈子言,你还是这样,不爱参加集体活动。“有什么美好而清晰的记忆即将破壳而出,心里抽动了一下,她保持着微笑:“谁说的,本人一向热爱集体活动,我以前不是参加过一回聚会吗?”

林尧的笑容显然比她要明朗得多:“真快,一转眼都三年了。”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小心碰触到她的眼神,便不露痕迹的移开:“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她强调这一点。

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那你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也都还记得吧?”

这个提示极其隐晦和宛转。

她低低应了一声,眼里便有温热的水汽涌上来:先前犹豫徘徊了许久没有作出的决定,如今全成了铺垫,仿佛潜意识里其实只是为了等待他的这句话。

她忽地笑起来,露出很久没有的孩子气,“林尧,我想起来,你好像也还欠我什么呢。”

他的声音伴随荼靡的花香拂来,辗转萦绕在耳边:“……那你现在想好了没有?”

她转头过去看那些阳光下繁盛到极致的花簇:不是没想好,只是说不出口,一直呼之欲出的答案,到末了却死活说不出来。她没有办法对林尧说:你要答应我,三年后,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这样近似于表白或者承诺的话,万万不能先由她说出口!

更何况,她拿什么信心来赌林尧会答应?一个无足轻重的儿时承诺,犯不上押上人家的前途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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