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林中有座村(1/4)

天刚微微亮

一只信鸽扑棱扑棱越过洛城门

尾羽上勾画绿芽纹

传言西洲以西极乐之土,仙家府台居所,人人养着神物青鸟充作信使,红首青羽,又名青鸾,白鸽上点春芽绿,即青鸟福佑之意

洛城东城门

一个只七八岁的小少年被守城的士兵卡在门口,旁边一群官兵对着一幅画像指指点点,说是有七八分相似,那少年已不耐烦的放下了一旁的担子,那装满菜的担子足有他人那么高,他松松肩膀,又敲敲腿,旁边入城的人已一波又一波的过去了,而他却还待在这里

林言不明白,他这副装扮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卖菜的,他这身材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敢说就算拦下了所有刚才已经走掉的那些入城人,那也没有什么理由拦下他吧?

难道现今的江洋大盗易容术竟如此厉害了吗?

那边城里却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形佝偻一身布衣的老人,他似乎是这城里比较老的人物了,有几个士兵熟络地向他道,“八爷,今儿赶着出城啊?”

赵巴只停了一会,连问话的是谁都没看清,匆匆应了一句,就像一股风一样吹出了早已为他开好的城门

却不料此时林言正因心烦在城门边晃晃悠悠来来回回的走着,这不巧,两人撞了个正着,赵巴站起时,又不慎一脚踢翻了他的菜担子,新鲜的菜叶倾泻而出,大半都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成了烂泥,赵巴心有急事,也没顾得上那么多,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言这边却不得了了,这一担子菜几乎是他们家一天的生计,罪魁祸首却连句道歉都没有

买菜的厨娘眼光清一色是又尖又毒的,脏了不行,蔫了不行,烂了不行,长了小虫洞都能一个一个地挑出来,如今这一堆菜再放到集市上,怕是卖不出几个铜板了

这时那些官兵似乎也核查出林言并不是那个什么江洋大盗,决定放他入城了

一个官兵前来告知他,却没得到一句答话,摆摆手也走了

林言仔细捡起几个还算完好的菜叶子,他已经不打算进城了,他得回去和父亲母亲说一句抱歉,今晚只能吃些菜叶粥了

还有……“呸!”,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但你知道什么叫祸不单行吗?林言今天就是

这样诸事不顺……

城门里刮出了第二道大风

“听儿,你别浪费力气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闻人息策马在前,沿路惊吓行人无数,却还趁机回头扮了个鬼脸

杜若松近几月教习的是马术

当然是一匹小马,否则他爬都未必能爬上去,他给马起名叫小雷,说是顺着“风雨”下来,就是“风雨雷电”

听雨拖着两把小木剑在后,已经跑掉了半条命,“闻人息,你给我停下来!跑远了老爷都找不回你!”

之前破风看着他时他倒乖巧,近日破风受了伤,换成自己,杜师傅又总是不在,他便又胡闹了

闻人息拉着马绳,突然慌了,“听雨……听雨!怎么让马停下来呀?我拉不住它了……”

他紧紧抱住小雷,马蹄之下,飞泥乱溅,“我要掉下去了……破风救我……”

“你拉缰绳,快拉缰绳!”,听雨喊到嗓子都哑了,破风昨日就是在追赶他时才摔伤了,今日自己却是要累死,扶着路边房柱稍稍歇了一会,“果然欠了你八辈子的债……”

于是林言和闻人息这辈子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

闻人息纵马扬鞭,恣意快活间,碰到了蹲在城门旁只顾着惋惜的林言

周围的人都慌乱地躲开

闻人息用力拉紧缰绳

林言回过神来抬手欲挡,当然还拿着他的菜叶子

那马一跃而过,险险避开,一脚踏在那一担子已烂过一次的菜上,挑菜的杆子硌了马脚,马受了惊,也似一阵风一样随赵巴后尘而去

劫后余生的林言自嘲地举起手里那片唯一完好的菜叶,又看看连菜担子都已是稀巴烂的四周

最后看到那匹扬尘而去的快马上……

他们谁也没想过,这就是他们这辈子的第一次见面了……

他们甚至没记住对方的脸……

听雨撑着剑来到城门口时,一个官兵好心地提醒她,“雨儿姑娘,小公子往十里亭方向去了”

“多谢这位大哥了”,听雨点头示意,转过头来只见到城门口一片狼藉,想想便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怀里摸了半晌,寻得一个钱袋,里头还有一点零钱

听雨向一片狼藉中的林言走去

林言记得,那是一只很干净的小手,轻轻的拉住他,把他扶了起来,那也是一道很清脆的声音,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姑娘,把一个绣花的香囊塞在了他的手里,“对不起,我家少爷给你添麻烦了……”

对了,她手上还提着一把长长的木剑

然后便像一阵微风一样飘了过去

这阵风很柔和,不像前面两个那般烈,风中带香,人自醉

亭台楼阁,神迹仙榭,都够不上这一个“醉”字

林言翻过那个香囊,上头绣一片青山绿水,一座小亭子矗立在山水之间,水中无荷,山上无木,只有亭角处长了一棵摇摇摆摆的苇草,亭柱上有字,在无山无水处,又用绿丝线缝上一个“听”字

听山听水十里亭,好美……

他记得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语儿?

又有些沉甸甸的,林言抓起香囊,却倒出几串铜钱……

回头一看,不远处躺着一把木剑

城外十里亭

听雨已经快走不动时,总算在前面一棵树旁看到了闻人息的身影,那匹疯马一头撞上了那棵粗壮的大树,已经是头破血流,那棵树却好似只是哗啦啦的摔了一片的树叶,而无半点损伤,闻人息就埋在那一堆枯叶中晕了过去

听雨累的一头栽在他旁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言拖着他的破菜担子,消失在山重水复间,忽见柳暗花明中,村头立了一棵大树,树身之上,歪歪扭扭三个大字:林中村

树下一个女孩,今年六月廿一刚满六岁,红绳扎着两个包子头,像旧历的年画娃娃,举着一根棒子在打果子,可惜大多都没来得及被接住,就掉到地上摔烂了

“嘭!”,又一个果子掉落,女孩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條尔转头见从山路下来的林言,一扫郁闷,大叫道,“二哥,二哥你……”

”二哥回来了!”,林言走近了,“小语儿在等二哥吗?”

“嗯嗯……二哥,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是……”,林语看到那副担子

“是被人打了吗?”,林言接上她的话

“才不是,你二哥什么时候被人打过?”,林言晃晃那个钱袋,把里头的银钱呼啦啦倒到林语手上,换来一声惊叹,满意地把空着的钱袋塞进怀里,“就算是卖菜,你二哥称第二,天下也无人敢称第一!”

林语捧着白花花的铜钱,待林言昂首阔步走远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手去拿适才打下的新鲜果子了,但又不能把钱丢下,只能留下果子追上去,“二哥,二哥!”,等等……等等!

城外十里亭是树荫环绕,此处也是

林中有座村,这座村就叫林中村

是谁起的名字呢?林巧儿觉得,这不重要,反正一定是随口取的

比如?他们的先祖舟车劳顿,流落至此,“这村在林中,便叫林中村吧!”

她和几个玩的好的孩子说起时,大家都纷纷点头赞同,认为一定是这样

这村里上下统共只有八十三口人,大多以种菜采药打猎为生,村子后面是一片高耸的悬崖绝壁,其他三面都是树林,一条蜿蜒绵亘的山路通向另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若没有村里人带路寻常人怕是迷失在山里也找不到出路,村尾只住了两户人家——林守大家,林守二家

这两户人家的当家人是两兄弟

林守大看起来还算精明,实际却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子,村里人都叫她林仙娘子,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林书,小儿子林言

林守二长相显老,乍一看比他大哥都要年长几分,长长的胡子老是蓬头垢面的,大概是因为总在山里折腾罢,他是村里的药师,家务事一窍不通,全靠妻子林芊打理,膝下只得了一个女儿,按她两个哥哥的辈分排下来,取名林语

林语以前人好,性格也挺温柔,然而近墨者黑,在交了某个损友之后,现已经是翻墙爬树,样样精通了

再说刚才上面提到的那位林巧儿,也就是那位损友,她的父亲林向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可自己却半点书香气也没学到,明明长得白白净净,却爱和男孩一样在泥地里打滚,也不知怎的,从四岁上书塾开始,就爱往村尾跑

这四个孩子混的就像亲的兄弟姐妹一样

林书身有残疾,不能视物,但人如其名,温文尔雅,好古书典藉,也因此得林向的心,便同林守大夫妻合计好,给林书和林巧儿两人定了亲,刚巧林书到二十岁成人礼时林巧儿也十五及笄了,大家心照不宣

“叫大嫂!”,这已经不是林巧儿第一次这么要求了

林书总是坐着,偶尔林巧儿或林语会推他出去晒晒太阳,到林中湖——林中村唯一一个湖边去,念书给他听,他的眼皮上有一道大大的划伤,却不显狰狞,也因得这伤疤遮去了半张脸,几乎没法说他算美还是丑,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都淡淡的,他似乎该与背景里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了

林书“看”书时,会在腿上盖一层白布,把书放在上面摊开,按照记忆把书里的字一个个按页补上去,这便是他平日的兴趣了

然而现在林巧儿却赌气地按住了那本《万洲途记》,半个人窝进林书的怀里,不停地闹腾着,“叫大嫂,我可是你大哥的妻子!”

林书无奈地帮她理着乱糟糟的头发,另一只手端着她的菜碗

“这不是还不是吗?”,林语夹了一块炸豆腐入口,拿起碗哗啦啦喝掉半碗粥,“而且……”

林语到这却不说话了,又勺了一点葱花,哗啦啦也把剩下的半碗粥送入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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