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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力所及的小城之内有一座树木葱茏的烈士陵园,那是1949年为解放小城而献身的革命烈士栖身之所。我看见更远处的山坡上还有一座规模更加宏大的烈士陵园,那是1979年自卫反击战牺牲烈士的长眠之地,人们纪念他们是因为他们完成为国捐躯的神圣责任。而我面前这座不起眼的土堆里栖息着一颗被人遗忘的灵魂,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是朋友告诉我,每年清明都有小学生上山植树,这项活动已经成为当地一个传统。

我不知道这位默默无闻的残疾人生前为之奋斗的理想在他死后是否得以实现,但是社会进步的任何结果都与他无关,这不能不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对死者的全部尊敬在于:他以一种庄严的姿态去殉一个神圣的事业,但是却毫无回报。如今他像风一样去远了,留给我们一个残疾人的背影,但是他始终站立着,那是一种精神,就像十字架上那个永远不死的精神一样。

后来我终于得悉死者的部分人生简历。他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儿子,一个下乡知青,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切·格瓦拉式的理想主义者,一个从金三角战场上归来的游击队战士。

修车匠

修车匠姓唐,是个伤兵。我认识老唐的时候他穿一件快要分不出颜色的军便服,坐在一辆旧自行车改装的轮椅上。他的工作是修自行车。老唐没有腿,他的两只裤腿看上去空空荡荡,尽管他的轮椅上放着一对假肢,但是我看见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宁愿把自己放在轮椅上。

我是在街头上认识他的。我问他为什么不到荣军院或者福利院去?他抬起头来反问我:我能工作,我有家,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老唐生于1951年,也就是说他与抗美援朝(50年代)或者抗美援越(60年代)都没有关系,所以我得出结论,他的轮椅生涯应该从自卫反击战(1979年)以后开始的。但是修车匠不同意,他说你搞错了,我没有参加过自卫反击战,1979年边境打仗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年。

我很惊奇,我说那么你为什么失去双腿,一场事故?车祸?

他说:踩上地雷。轰地一声,我就变成现在这样。

我更惊讶了,我说为什么踩上地雷?“文革”武斗?

他笑起来,脸上写满自豪。他说:你听说过境外知青的故事吗?告诉你,我是个境外知青,为金三角人民的解放事业而战。

应该说我对境外知青并不陌生,我在云南边疆当知青多年,我的同学中就有人越过边境参加了金三角游击队。我没有想到修车匠是个境外老知青,他的处境令我十分关注。

伤兵老唐至今没有工作,我说的“工作”是指国营单位。老唐的职业是一个街头修车匠,依靠一双灵巧的双手为顾客修理自行车,我认为劳动本身没有贵贱之分,任何自食其力的劳动都值得赞美,问题在于,修车匠的劳动能够养活一家人吗?

当我第一次按照地址找到老唐家时,我看见残疾人像个国王一样坐在一张大床上,正津津有味地喝浓茶看电视,那台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出一部电视连续剧。老唐妻子也是个残疾人,有一条腿不大方便。他们十四岁的儿子却是个高大、结实和品学兼优的中学生,听说还是个球迷。尽管残疾人家庭没有一件称得上高档时新的家用品,但是我却能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种温馨、朴素和扑面而来的幸福气氛。老唐回答我:我每天能修十多辆自行车,我爱人在福利工厂上班。我们生活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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