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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目惊心,我身上一个激灵扫过,寒澈入骨。

“他……他们对你行刑了?”

我慌乱地推开他,伸手便去解他胸前襟扣,手上却克制不住地颤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盘纽,我却怎么解也解不开,最后竟不知从何生出一股蛮力用力一拉,将那盘扣绷断在地,方才扯开他的衣襟。

火光下,一片白玉胸膛轻轻起伏,不见丁点瑕疵,我又慌乱褪了他的衣裳,翻过他的后背再看,除了那道红肿,亦无其它伤痕。

裴衍祯转过身,声音似有几分哭笑不得,“妙儿,那是我被蚊虫叮咬的抓痕。”

我楞楞看着他,抽了口凉气,两串水珠子不能克制地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却再也停不住,我伸手捂住了口,压住那些将要从喉头破门而出的抽泣哽咽。

裴衍祯面上一怔,旋即伸手硬将我捂口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十指交叉握入他手心之中,反反复复唤着:“妙儿,妙儿,你怎么了?”

我忿然甩开他的手,用破碎不全的声音断续道:“你拒什么婚逞什么英雄?你……你要抗旨……早先为何不抗?既然……既然三年前不曾抗旨,如今怎么又来抗?……你做个循规蹈矩的臣子服从上面的安排便好,你好好地娶了那秦家小姐,安分守己地过一辈子有何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抗旨是死罪!……死罪……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颠颠倒倒,语不成句,我也不晓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全凭着一股莫名气力撑着。

此时,却听裴衍祯口中逸出一缕轻烟般喟叹,竟似从未有过的欢欣满足,顾不得上身未着寸缕,舒展手臂便将我轻柔拥入怀中。

被他这般一叹,我只觉身上真气尽散,游丝一线在他胸口低低抽泣道:“我不想你死……”

裴衍祯抱着我轻轻摇晃,用手一下一下抚过我的脊背,哄孩子一般低吟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妙儿莫怕,莫怕。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到齿摇发落同椁而眠,如何敢这般年岁便去赴死?你还记得我那面裴家祖传的免死玉牌吗?至多削官为民,并不至死罪。”

烩鲢鱼?掌勺人?

负责主婚之宫人一刻也不敢耽搁,飞鸽传书,另派快马加鞭,“两江总督裴衍祯抗旨拒婚”一事以最快的速度分别从天上地下嗖嗖传到了京里。太后娘娘当场悲恸非常,声称对裴衍祯失望至极,皇帝陛下拍案震怒,直言裴衍祯此举乃藐蔑皇权,视天家威严于无物,实是无可救药,非午门斩首示众不足以平其滔天怒火。然,念在裴家祖上有恩于皇室,皇恩浩荡网开一面,故而“仅”收回免死玉佩,削去裴衍祯两江总督一职,充入庶民,此生不得再入朝堂为官,以示惩戒。

我自裴衍祯被投入大牢次日探过一回监后,直至他出狱再没去过一回大狱。宋席远更是自那日婚典之后至今杳无音讯,再没在沈家登堂入室出没过。

沈园之中初夏渐至,除却灶间新添了个厨子,树梢尖卧上些破蛹而出的鸣蝉,倒也无甚变化,依旧有条不紊千篇一律地日复一日。

爹爹前些日子忙着去北边跑丝绸,脚不沾地,今日好容易歇下来,全家人齐齐陪着在前厅吃晚饭,顺道听爹爹说些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丫鬟们陆陆续续将菜肴羹汤端了上来,一道拆烩鲢鱼头恰恰摆在了宵儿的面前,但见汤圆垂着双乌目,鼻头微微皱了皱。

本来依我之见,这鲢鱼是极好吃的,肉质松嫩头多腴,佐以豆腐鸡丁一烩焖,真真不愧淮扬菜系之榜首。然而,宵儿自小便不喜鱼腥,丁点鱼肉也不肯吃,也不晓得像谁,我后来揣摩了一下,怕不是汤圆在我腹中是因着一碗鲜鱼汤给催出来的,故而天生禀性便厌弃这腥味,这般一想,多少心下几分恻然不忍。平日里爹爹不在家时,各院都是分开用饭的,遂,我也不强迫汤圆吃,还特意吩咐过厨房莫给我和汤圆住的院子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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