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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之上挂着一盏油灯,底下则是块巨大的招牌:上面画着一只用后腿站立的肥胖白马。门上漆着白色的大字:“巴力曼。奶油伯经营的跃马旅店”。低层的许多客房从厚厚的窗廉之内透出隐约的灯光来。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店内传来了某人欢愉的歌声,许多人大声的加入合唱。他们倾听着这让人心情振奋的曲调,很快的下定了决心,跳下马来。歌曲在众人的大笑声和鼓掌声中结束了。

他们牵着马儿走进拱门,让他们在院子里面吃草,一行人则走上阶梯。佛罗多差点一头撞上一个光头红脸的矮胖男子。他穿着白色的围裙,正拿着一满盘的酒杯从另一扇门内冲出来。

“我们想--”佛罗多开口道。

“马上就来!”那人回头大喊,接着又被淹没在拥挤的顾客和弥漫的烟雾间。不久之后,他又冲了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

“晚安哪,小客人!”他鞠躬道。“您有什么需要吗?”

“可能的话,我们想要四张床,请你把五匹马牵去马厩。您就是奶油伯先生吗?”

“没错!我叫巴力曼。巴力曼。奶油伯听候您的差遣!您是从夏尔来的吧?”他突然间一巴掌拍上脑门,彷佛记起了什么事情。“一群哈比人!”他大喊着。“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哪!先生,我可以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

“这是图克先生和烈酒鹿先生,”佛罗多说;“这位是山姆。詹吉。敝姓山下。”

“糟糕!”奶油伯双指一弹道。“又想不起来了!等下只要我有时间应该可以想起来的。今天生意很忙,不过我会尽量帮你们安排。这些年不常看到有人大老远打从夏尔过来了,如果不能好好招待诸位就失礼了。啊,不过今晚的生意实在好到不像话。‘要嘛不下雨,不然就淹大水。’我们布理人常这样说。”

“喂!诺伯!”他大喊着。“你这个慢吞吞的懒鬼躲到哪里去了?诺伯!”

“来啦,老板!来啦!”一个笑嘻嘻的哈比人从另外一个门内跑出来。他一看到这群来客,立刻停下脚步,饶富兴味的打量着他们。

“包伯到哪里啦?”店主扯开嗓门问道。“你不知道?快去给我把他找来!动作快点!我可没有三头六臂!告诉包伯有五匹马要打点。叫他务必想办法挤出空位来。”诺伯对老板挤挤眼,笑着走开了。

“啊,我刚刚说到哪边了?”奶油伯敲着前额问。“真是越忙越乱哪。我今天晚上忙得晕头转向了。有一群家伙昨天晚上竟然从南方走绿大道进村子里,光是这样就够奇怪了。今天晚上又有一群要往西方走的矮人旅团留宿在这里。现在又是你们。如果你们不是哈比人,搞不好我们还挤不出空位来哪。幸好,北厢房有几间当初就是专门为了哈比人盖的房间。他们通常喜欢住在一楼,圆窗户、所有的布置都是针对他们量身打造的。我想你们应该想吃晚饭吧。马上就来。这边请!”

他领着他们在走廊上走了一段,接着打开一扇门道。“这是间小饭厅!”他说。“希望合你们的意。容我先告退啦,我忙到没时间说话了。我得赶快跑到厨房去才行。我的两条腿又要吃苦啦,可是我又瘦不下来。我等下会再过来看看。如果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摇摇铃,诺伯就会过来。如果他不来,就边摇边大声叫!”

他最后终于走了,四人被他搞的喘不过气来。不管这老板有多忙,他似乎都可以连珠炮似的说上一大串话不休息。

这时他们才有机会打量四周。这是间小而舒适的房间,壁炉中点着熊熊的火焰。壁炉前则是几张低矮、舒服的椅子,还有一张铺好白布的小圆桌。桌上有个大摇铃。不过,哈比人侍者诺伯在他们还没想到要摇铃之前就冲了进来。他送进几根蜡烛和一大托盘的餐具。

“客人,要喝什么吗?”他问道,“厨房正在准备您的晚餐,需要我先带诸位看看房间吗?”

一行人于是先去盥洗。在洗去了一身的旅尘之后,他们舒服的坐着,享受冰凉的大杯啤酒。这时,奶油伯和诺伯又进来了。不到一分钟,餐桌就布置好了。桌上有热汤、冷盘和黑莓派,还有几条新鲜的面包、一球牛油,半轮ru酪。这可都是夏尔人爱吃的家常菜,口味也很道地,足以让山姆放下最后的戒心。(其实在喝了啤酒之后,山姆的戒心就融化了一大半)

店主又盘桓了片刻,最后向客人们告退。“如果诸位用完餐之后,可以到我们大厅去找找乐子,”他站在门口说。“或者也可以直接上床歇息。如果你们想放松一下的话,大伙会很欢迎你们的。我们很少遇到‘外来客’─啊!抱歉,我应该说是夏尔来的旅客。我们很想要听听那里的消息,或是任何你想到的故事和歌谣。当然,一切还是以你们的想法为主!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只管摇铃!”

他们这顿饭吃的十分尽兴(四个人足足埋头苦干了四、五十分钟),酒足饭饱之后,除了梅里之外的所有人都决定到大厅去逛逛。梅里觉得那边太挤了。“我想还是坐在炉火前安静的休息一下,或许等下再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不要玩的太夸张,千万别忘记,你们可是隐姓埋名的在躲避追兵,这里离夏尔可没有多远哪!”

“好啦!”皮聘说。“管好你自己就好啦!别迷路了,别忘记待在屋里比较安全啊!”

店主口中的“大伙”都待在旅店内的大厅中。在佛罗多的眼睛适应了大厅的照明之后,这才发现所谓的大伙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大厅里面的照明主要是来自壁炉中刺眼的熊熊火焰,因为天花板上的油灯一半被自己的油烟所遮蔽。巴力曼。奶油伯站在壁炉边,正在和几名矮人和几个外表怪异的人类谈话。附近的长凳上坐着各式各样的客人:布理的人类、一群当地的哈比人(正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几名矮人;远方的阴暗角落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悄悄的坐着。

夏尔来的哈比人一走近大厅,当地人就热情的欢迎他们。其他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些从绿大道上出现的家伙,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店主向佛罗多一行人介绍当地的老主顾;不过,他连珠炮似的说话方式让哈比人手足无措,勉强听清楚了许多名字,却搞不太清楚谁是谁。布理的人类名字似乎都和植物有关(对夏尔的客人来说有些奇怪),像是灯心草、羊蹄甲、石南叶、苹果花、蓟草、羊齿蕨。有些哈比人取的名字也朝这个方向走,像是小麦草这个名字就很普遍。不过,大多数哈比人的名字是和地形景物有关,像是河岸、獾屋、长洞、沙丘、隧道等等;这些在夏尔也是常见的名字。刚巧这里也有几个从史戴多来的山下家人;他们觉得只要姓相同,八成有些沾亲带故。因此,他们就把佛罗多当成失联已久的远亲来对待。

事实上,布理的哈比人不只友善,更是喜欢追根究底。佛罗多很快就发现他一定得解释一下此行的目的才行。他编了个自己对历史和地理有兴趣的理由(一听到这两个字,听众就开始猛点头;其实布理的方言里面几乎完全用不到这两门学问),因此需要四处考察。他说他正考虑要写本书(大伙都十分吃惊),他和朋友想要收集一些关于夏尔之外的哈比居民的资料,而且他自己对东边区域的情形特别感兴趣。

一听见这句话,大伙就争先恐后的插嘴。如果佛罗多真的想要写本书,而他又带了十几个耳朵的话;那他在前几分钟就可以收集到四五个章节的资料。就样还不够,他还被硬灌了一大堆的名字,众人更好心的推荐他向“这里的老巴”打听消息。在热络一阵子之后,由于佛罗多并没有表现出当场写作的欲望,因此一干哈比人们又开始打听夏尔的消息。佛罗多不太想多谈,最后只得孤身坐在角落发呆,顺便趁机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形。

人类和矮人们多半都在讨论最近发生的大事,这些噩耗佛罗多早就十分熟悉。南方十分动汤不安,听起来那些在绿大道上赶路的人类想要找个可以不受干扰的地方住下。布理的居民十分同情他们,但很明显的还没准备好要在这小地方挤下许多的陌生人。旅客中有名眯眯眼的丑男预言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往北走。“如果没人安置他们,他们会自己想办法。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有权讨生活,”他大声说。当地的居民似乎不太高兴。

哈比人对这不太关心,因为目前的事态还是和他们没有多少关连。大家伙又不可能和哈比人抢山洞住。所以,他们还是对山姆和皮聘比较感兴趣。

这两个家伙现在高谈阔论,描述着夏尔目前的情形。皮聘生动描述米丘窟市政洞屋顶塌陷的情形,搏得哄堂大笑。米丘窟的市长威尔。小脚是夏尔西区最肥的家伙,被埋在一大团的石灰底下。当他被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活脱脱是颗沾满面粉的大水饺。不过,也有几个问题让佛罗多感到不安。几个去过夏尔的布理人想要知道山下一家人在夏尔住在哪里,都和哪些人来往。

正当佛罗多想要编个理由打断同伴的高谈阔论时,他突然间注意到墙边的阴影下坐着一个看来饱经风霜的怪人,也同样注意着哈比人的谈话。他面前搁着一个大杯子,边抽着一根弯曲的烟斗。他翘着一双脚好整以暇的享受这一切。这人脚上穿着十分合身的长统软皮靴;不过,看的出来这靴子经历了不少旅程,上面还沾满了泥巴。即使在闷热的室内,他还是披着一件沾满旅尘的厚重绿斗篷,兜帽依旧遮住他大部分的面孔。不过,当他打量这些哈比人时,兜帽下的双眼发出慑人的精光。

“那是谁?”佛罗多抓到机会就对奶油伯先生耳语道。“你好像没有对我介绍过他。”

“他?”店主也同样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的瞟了那人一眼。“我跟他不熟。他属于那些喜欢到处流浪的人类,我们这里称呼他们为游侠。他不多话,不过,当他有心时,往往可以告诉我们以前从没听过的故事。他会失踪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然后又再度出现。去年春天他经常进进出出,但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我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名字:但我们这里都叫他神行客。他那双长腿步伐神速,不过,他也从来不跟人说为何总是如此行色匆匆。但布理这一带的俗语都是‘不去管东边和西边的闲事’,这句话指的就是夏尔人和这些游侠们。你怎么也刚好问到他。”话还没说完,奶油伯就被叫去添酒,佛罗多没机会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佛罗多发现这个叫神行客的家伙也正在看着他,彷佛已经猜到他和店主之间的对话。同时,他挥挥手,点点头,示意佛罗多坐到他旁边去。当佛罗多靠近时,他脱下了兜帽;露出一头渗灰的黑色乱发。他拥有一张苍白、严肃的面孔,一对灰眸精光逼人。

“我叫神行客,”他低声说。“很高兴认识你--山下先生。希望奶油伯没把你的名字说错。”

“他没错,”佛罗多生硬的说。他在对方锐利眼神的盯视下感到浑身不自在。

“啊,山下先生,”神行客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年轻朋友们少说点话。美酒、烈火和难得遇见的朋友的确让人十分高兴,但是,这么说吧,这里不是夏尔。最近有些形迹诡异的家伙出没。不过,你可能会认为我没什么资格这样说,”他笑了笑。“而且,最近布理还有比之前提到的更奇怪的来客经过,”他看着佛罗多的表情,继续道。

佛罗多回瞪着他,但什么也没说。神行客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注意力似乎突然间转移到皮聘的身上。佛罗多这才吃惊的发现,这个口风不紧的图克家人,在之前的故事大获好评之后,现在竟然开始描述起比尔博欢送派对上的糗事。他已经开始模仿那段演说,就快要说到神秘消失的那段结尾。

佛罗多觉得有些恼怒。当然,这对于大多数的当地人来说只是个河对岸怪人怪事的好笑故事;但是,有些见闻广博的当地人(像是奶油伯),可能听过很久以前有关比尔博消失的传言。他们很可能会连带想起巴金斯这个姓氏;万一最近刚好有人打听过这个名字,岂不更糟糕!

佛罗多思索着,不知道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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