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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常情,无可苛责。”

“是,你比我看得透。”元殊深深看了他眼,也笑了:“但我已经和徐阁老说了,请他帮我安排个外放实缺,就算艰苦些地方也没关系。”

赵肃愣住:“你疯了?”

他以为元殊和他说这件事情,便是定下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舍近求远,宁愿放弃优渥环境和升迁更快机会,跑去吃苦。

“本来我还犹豫着,因为留在京城,起码与你有个照应,但是后来想想,如今我官小言轻,出了事情,不仅没法帮到你,反而可能会连累到你。”

元殊面色淡淡,“本来我以为自己这三年外放,已经足够磨练了,现在想想,实在是过于天真了,跟京里这些老狐狸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所以,我想变强,老师如今远赴边戎,但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他教诲,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理想,应该由我们来实现。”

“少雍,你性子沉稳,行事老成,也许你将来成就要远比我大,既然现在还没法帮到你,那么,至少不要成为你累赘。”

他缓缓地将这些话说出来,看那神情,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而不是时冲动。

赵肃看着眼前这个人,片刻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元殊比自己还小了三个月,也就是说,他现在至多也不过十八。

十八岁,在后世是个什么概念,般来说,也才刚刚脱离高中,被称之为少年,走进大学,被父母护送着到了学校,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沉浸在校园恋爱甜蜜,体验着人生种种如朝露昙花般灿烂。

但是时间再往前推个五百年,赵肃这个有着外来魂魄暂且不说,元殊,陈洙,甚至是徐时行等人,无不表现出惊人早熟,在他们身上,赵肃看到了许许多多与他们样身处这个时代读书人,对自己理想信仰,对这个国家舍我其谁责任感。

谁说大明没有希望?

只要有这些人在,这个国家就永远不会没有希望。

赵肃深吸了口气,问:“你有没有想过,外放地方,稍微好点,你不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就混不下去,艰苦点,也许干个十年八年,也没有人想得起你,而在京城里,就等于在皇帝和内阁阁老们眼皮子底下,怎么也能混个脸熟。”

元殊点点头:“我知道,但有得必有失,岂能天底下好事都让个人占尽了,当年阳明公为刘瑾所害,被贬谪到贵州龙场当驿丞,他那种环境,该说比我苦多了吧,可六年之间,又东山再起,直升到正四品都察院左佥都御使,我虽没有他那么厉害,但珠玉在前,总算有个榜样可以效仿努力。”

“同佳兄说得好!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但同佳兄能舍易就难,此番心志便非常人能及!”

没等赵肃说话,个声音突兀响起,陈洙从门口走进来。

个主意已定,又来了个书呆子煽风点火,赵肃揉了揉额头。

“小师兄既然决定了,那我也不阻拦,只是你孤身在外,万事还须小心为上。”

元殊见他脸色苍白,面露疲态,便有些心疼:“如今公文还没下来,也不知道分到哪儿,你从哪里学来婆婆妈妈毛病,别说话了,快睡会儿吧!”

赵肃刚醒来便说了这么多事,确实也有些累,闻言闭上眼。

元殊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个事儿……赵榕死了。”

赵肃轻轻嗯了声,没有说话。

他本还想托人说情,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赵榕事情,固然是因为他问题,但也有自己管教不严责任,才会酿成今日之祸。

他这般想着,微微阖上眼,不多时便睡得沉了。

见他睡熟,元殊二人相视眼,退到外面去说话。

陈洙叹了口气:“少雍年纪不大,操心却不少,慧极必伤,如此劳心费神,我担心……”

元殊看着他,忽然郑重施了礼:“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个师弟,乃是寒门庶出,自幼受苦已足够多,可这些年他不仅没让别人操过心,反倒处处为朋友兄弟谋划打算。虽则他少年老成,可也难免有对自己疏忽地方,我和老师都不在他身边,没法时时提点他,只能托付于你了。”

陈洙肃然回礼:“同佳兄言重了,我与少雍相交甚笃,这都是分内之事,义不容辞,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他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歧义,不由脸红了下。

元殊却没发觉,只是感激地点点头,想起赵肃脸色,思忖着去药铺买点补汤什么来补补。

这边赵肃又整整睡足两个时辰才醒,自然也不知道陈元二人番对话。

醒来时候发现屋里空荡荡没人,旁边桌子上放着粥和小菜,还有热气,他慢吞吞地起身披衣,又慢吞吞地挪到桌子旁边,尽可能不扯到伤口,但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用完了饭,仗着自己是伤残人士,把碗筷丢,慢吞吞地走向院子里藤椅小坐。

阳光正好,暖暖照在身上,有别于诏狱里暗无天日,如同两个世界,让赵肃简直不愿再回想起在受刑情景。

头往后仰,靠在藤椅上,看着蔚蓝天空发呆。

耳边传来咿呀推门声,个脑袋伸了进来。

赵肃转头看,忍俊不禁,心情立刻明快起来。“世子?”

“肃肃!”小屁孩左看右看,碍眼人都没在这里,不由大喜过望,朝他扑了过来。

赵肃怕了他那没轻没重力道,连忙顺势抓住他。“慢点慢点,我身上还有伤呢!”

朱翊钧挠挠头:“我忘了……”又轻手轻脚地蹭过来,“还疼么,我摸摸!”

伸爪就要去解他衣服,被赵肃眼明手快按住。

“小调皮鬼,我不在这些天,你有没有乖乖读书?”

“有啊有啊,我还用你教东西去教皇爷爷,所以他就放了你!”朱翊钧得意洋洋,脸上写着你快夸奖我吧。

赵肃头黑线,只得给小毛驴顺毛:“小世子真厉害,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到你府里,跟着你混了啊!不过你是怎么和你皇爷爷说?”

朱翊钧闻言,开始手舞足蹈地把那天情景又复述了遍,他记性极好,除了他老爹说两三个词没听明白,其他竟都讲了个bā • jiǔ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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