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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因为我还有个姐姐是大学生,我要是报销了,我姐姐不会丢下我老爸老妈不管的。黎国柱你看呢?”

他说的是王宗宝该不该留下来的问题。

黎国柱看着熊国庆,这话正打在他心里头,他有点伤感地说:“你们不要再提这个话了好不好?说点别的什么内容吧,这样说话是否有点过于沉重了。不如大家都来猜测一下,看看这仗到底要打多久?自从7月中旬过后,老山上越南人死了三、四千,六个团丧失了作战力,这段时间好像相对沉寂下来了。但我们侦察兵的暗战,却将是无休止的。我有点遗憾换防早了,错过了那场大炮战了。听说当时真的打得很惨烈。”

熊国庆说:“你说吗?训练时一个老乡告诉我,我们另一个老乡当时就在前线,那可是敌军大反扑,自四月底以来,打得应该是最惨烈的了。听说越南人集中了313师、316师等共六个团番号的部队,对一线进行全面反扑。我那在前线的老乡回来说,当时战备非常紧张,有三天时间军工只送dàn • yào不送给养,没有水喝,有的兵们只能咬青草和钩树叶解渴。妈的,七月正是老山最热的季节啊,兵们在狭小的猫耳洞里汗水早就流光了,闷热潮sh,在洞里穿不住衣服,全是一丝不挂的,比起老子们那阵来,惨多了。听说当时敌人的重炮群很厉害,我们的更厉害。越南人从11日就开始打炮了,打得地皮震动,猫耳洞里的兵们就像是在坐船一般,颠来倒去的。听他说,有一个16岁的连部通讯员因为被炮袭震坏了心智,竟迎着炮火冲出了猫耳洞,立刻就被无数炮弹将他撕成了碎片,

后来趁着炮击间息,连里组织人下去找他的残骸,可连一小块布片也没找着。”

武安邦说:“我也听说过这事,16岁啊,tā • mā • de,这小子也许###上毛都还没长出来,就那样人间蒸发了。算了,不打牌了,来说事。说起当天的炮,敌人tā • mā • de可比老子们穷多了,炮打到晚上,好像没了。我们的可不闲着,十二点一过,船头炮阵地便对老山正面阵地前沿五百米地域内进行试探射击。好像是说一直打到凌晨三点,炮兵们越打越更来劲了,火箭炮、152加榴炮全发了言,连八里河东山上的几门团直直瞄火炮也“咣咣咣”咳嗽着,打起了急促射。其实,当时敌军已经隐蔽机动到了我军前沿,他们的潜伏部队最近的离我们只有五百多米,敌人在被我炮兵准确杀伤之后,居然没有暴露目标,我方第一群炮弹过来就把人家一个加强连的兵力盖住了,一个营长,三个连长当即毙命,可军心没乱,失去指挥的敌军潜伏如初,任凭我军的炮弹在附近甚至在身上爆炸。敌军士兵执行纪律已经到了令人膛目的程度,真有负伤后活活痛死而不发一声不动一下的!我们出了一个潜伏英雄邱少云,他们的呢,光这一仗的就可多了。难怪当年美国人输给了他们!到十二日早上五时,不得了啦,敌人开始全线进攻了。我军的所有前沿哨位都几乎在同一时间与敌接上了火,那满山坡全是敌人,一波一波跟潮涨一样往上冲。”

田亮听得出神,见停了,问:“你见着了吗?说得跟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武安邦说:“我没见着,我当时不是跟大家一起在训练中吗?不过这种事也就你这种人不知道,大家都关心着的啊。”

王宗宝说:“你们说的是松毛岭大血战不是?知道吗,那里越军步兵核心是316a师,316a师那可是越军王牌军,中国军队的老对手了。79年曾经驰援高平,差一点儿包了许和尚的饺子。”

田亮问:“许和尚?是谁?”

大家都笑起来。

王宗宝说:“我对越南人知道得可能比你们都多些,因为我哥哥死在了他们手里。说起316a师,可厉害了,不过他们当时胃口太大,指挥官出昏招,在中国两大集团军中间逗留了太长时间,最后损失惨重,基本上丧失了作战力量了吧。这个问题很多人有不同看法,总之吃了我们的大亏是很肯定的了。松毛岭血战时已经不是那个指挥官了,师长已经换人了。第一个回合中国前沿阵地除了一个叫李海欣的代理排长坚守的高地外全部失守。近距离的步兵战术越军出色,我们也跟他们打了一个来月,见识到了,不得不佩服的。知道为什么吗?”

田亮问:“为什么?”

王宗宝说:“因为他们的中级指挥官都是越战或者柬战老兵,经验丰富,指挥灵活,我们则因为受到阵地点线的限制,在第一线上难以打出好的战术动作来。这些不都是我们在阵地坚守中遇到的?”

大家点头。王宗宝继续说:“越军很狡猾,信守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经常在一个阵地上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所以我们吃亏了。给你们打个比方,松毛岭防线是在老山防线的中段——门牙的位置,左边是八里河东山,就是左边的虎牙,右边是老山主峰,就是右边的虎牙,在左边虎牙和门牙之间,有一条流出的口水,就是从中国流到越南的盘龙河,那里河边有一条公路。盘龙河下游的水口村,是越军组织进攻的中心,盘龙河的支流清水河在前面横流,河北面的一片草地,就是越军秘密潜伏的阵地。越军的部署,是主力潜伏松毛岭前,采取不要火力准备,奇袭的打法,另以一部分兵力猛攻八里河东山。说白了,就是利用盘龙河的河谷往上摸,不去动右边的那颗虎牙---老山主峰,而打掉中国军队阵地的门牙,如果能扩大战果就拿下左边的虎牙——八里河东山。好在战前我军情报极为准确,炮兵对越军埋伏地域进行了地毯式的猛烈炮击,越军一线指挥官被打死,但是一声不出,以至于我军误以为自己判断错误,结果黎明时分敌军突然发动袭击,直扑守军阵地。刚才说到的李海欣坚守的高地叫142高地,是松毛岭一线警戒阵地中最高的阵地,它的侧后方就是松毛岭二线阵地的大门169高地,再后面,就是守军张团长的老窝核心阵地了。142高地在周围一线警戒阵地全失的情况下钉子一样挡住了越军的主力,使越军无法快速通过一线,奇袭中国军队的主阵地。越军拿不下李海欣高地,被迫把奇袭改为强攻,用猛烈的炮火攻击中国军队阵地,而后发动步兵攻击。当时中国炮兵有一个小时的dàn • yào缺口,敌人增援上来,拿下了150高地,打开了二线缺口

。但他们犯晕了,不趁机深入到我们守军老窝主阵地,而是改为猛攻二线的169高地。后来他们冒着我军炮火,一直打到了守军团部的最近30米,也算厉害了。听说我们的坦克车也出动了,要不然还真不好说。7月13日下午,我们组织反攻,才恢复了好几个阵地。”

说起松毛领大血战,虽然谁也没有经历过,但光听王宗宝等几个人说起来,就已经知道那可是叫人喘不上气来的战斗了。确实,没什么词语能形容那种激烈与残酷,除了他们这群从硝烟中走出来的历经过死亡战阵的士兵,谁也无法体验到当时一线士兵们面对三四千敌人的疯狂进攻的那种决死前的绝望、极端的神经的兴奋与紧张。当时敌军攻上来,1:7的力量悬殊,我们的守军拼死抵抗,枪声连成了一片,敌我双方子弹跟下雨似的从各种枪口里泼洒出来,枪林弹雨,密布了整个战场

。几乎每一颗子弹都能在某个不幸的躯体上找到归宿,射进人的躯体里,将人瞬间带进入地狱。当士兵们在如潮的攻势中作决死的吼叫、在一息尚存中作最后的反击、在铁血交织中暂且躲避求生、在血腥肉搏中厮杀屠戮时,场面已经是一片混乱不堪了。任何高明的指挥都失去了作用,在这场混战残杀中,兵们只是凭借着本能,注重并只做了两件事:求生与屠杀。

可以这样说,从松毛岭幸存下来的人都不愿过多的说什么,因为太惨烈了。

黎国柱说:“算了,也别说这个了,太残酷了。大家身为军人,又没经历过,错过了是遗憾不说,却都活得挺全乎的,对不起那些死者,还有那些连尸骨都未能找到的人。再说了,人家尸骨未寒,却被我们拿来当故事,也太对牺牲者不敬了。”

他说的不是有道理,而是很有道理。大家都沉默了。

“还是来打牌吧!这也是我从来都不爱打听这些的原因。其实我觉得当兵的不要知道得太多,求生与屠杀就好了。”田亮说。

有道理。大家都赞同他的这句话。于是又接着打牌。

“班长,也###天的任务会取消吧?”过了一阵,马小宝边打牌边问。

“这个事情,他也说不准。不知道前面去的人会不会有成功,如果他们不成功,那我们就要出发,这是肯定的了。”武安邦说。

向前进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别的话,他的17岁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了一种不该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深沉,他的心绪不宁,相当低沉。他看到此时王宗宝在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一时之间,他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总是不大善于在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进行淋漓尽致的表达,这应该是他的一个相当大的缺点。可能是天生的一种情感表达上的胆怯害怕,养成了这种临到需要时却不能按照自己心里想法行事的无奈。入伍前,还在学校时,他心仪同桌,暗恋了两年,却硬是表达不出来,他最能体会诗经中的《关雎》句子中表现的辗转反侧的无眠痛苦了。那一次从战地医院出来,临别场面也很令他感动,想要说点什么,喉咙间却堵堵的,也没有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有时候他也对自己喜欢将心里想法隐藏起来的做法很不满意,总想一有话就对人说出来,锻炼一下自己的口头语言能力,但这不是战前的集训,可以将天赋与有的才干激发出来。不过,除了天赋与他的体能、军事上的潜质,他还有一种天赋与有的亲和力,走到哪里都让人喜欢并信任。想起当初作有人支持他这个新兵当班长,并不是因为他特别的优秀,而是他硬是没能说出足够的理由推脱掉吧。在这个班里的十二人当中,每一个人都是不错的,各有千秋,可以这样说,所有人的单兵素质都是一流的,合在一起,则又是一个整体,力量巨大。老兵当中,像张力生、王宗宝等,生性淡泊,对于当个班长根本没兴趣。其他的人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爱好自由,有的怕麻烦······总要有个人带头,向前进是初生牛犊,还真不客气,于是让当后也就当了。可能大家需要的只是一个有亲和力的人,做精神上的凝聚向心,没有他,战斗力同样的不会减弱。

不错,在班中,他不过个是带头人,带头人而已,发发号令,上传下达,并不需要特别的能耐,所以做班长,他也就顺利的当下来了,直到现在,并没有什么人反对他过。像这样,老兵当中,实在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这个班的班长的,就算是新兵当中的其他三人,每一个人也都可以。所有人的作战素质都那么高,没有必要在关键时刻得班长才能形成战力。

而当了头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个责任压在身上,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都牵绊在心,让他得不到轻松了。或许他过于看重班里人的生死了,他觉得生太过于重要,还没有明白真正的战争是要承受失去战友兄弟的痛苦的。

现在,他得要学会逐渐去适应接受亲如兄弟的人的死亡,说得好听一点是为了家国而牺牲。

牺牲,是对付出了生命的人的现状看法的有情,实则是现实的无情,本质上是一样的。可无论牺牲谁,在他的心里都将是一种永恒的无法弥补的痛。他想起重返前线后到排长那里去报到时的情形,想起排长的像是要哭了的表情和对他的要把全班人都安全带回去的叮嘱。

直到现在,在返回了后方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排长脸上为何会有那样的一种表情和对他叮嘱的深意,才渐渐明白了排长当时的心中的痛。当跟着你的人,一群20岁左右而已的年轻人,在你的带领指挥下瞬间或渐渐的死去,留给你的是只是鲜血淋漓、白骨森森、不再跳动的心脏、冰凉萎缩的尸体······那脑海中无法抹去的印记,像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黑洞,将吞噬人一生,令你无法挣扎逃脱。

他又在心里默默地叨念着所有人的名字来:葛啸鸣、武安邦、熊国庆、黎国柱、黎国石、马小宝、田亮、王宗宝、张力生、王家卫、左建军······每一个人,都是他最好的战友,有如亲兄弟般的感情。他仔细的将所有人在心中都回顾了一遍,像是要牢牢记住每一个人的一切。也###天,他就再也记不住所有人的样貌了。他得要趁着现在,赶快将所有人的样子都深深的印记在脑海中。

首先是葛啸鸣这个人,他不在的时候,是他带着大家在第一线浴血奋战,坚守了一个月。他想起他的看起来有点另类可笑的样貌,虽然还没有到尖嘴猴腮的地步,但瘦脸无肉,却是很明显的。他的一双小眼睛时常盯着你可看,眨巴着。他数钱时特别谨慎,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吝啬贪婪的守财奴。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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