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不知是因他难见的欢愉笑容,还是惊讶於他灵巧的手工,傅长亭看著手中的jīng巧玩具,心间不禁连连赞许。见他伸直臂膀,伏在桌上又要抓酒杯,赶忙右手使劲,一把攥著他的手,又将他拉了回来:「别喝了。」

醉鬼听话地收回手,扭过头,对著他的眼睛定定地看。彼此俱是无言。韩觇缓缓勾起唇,眼一眨,眸光一闪,出手如电,出其不意从傅长亭的手中把木刀抢过,随手一掷,「咚」一声抛入湖中。

「你……」傅长亭大是意外,待要再出手去夺,却早已来不及。只能不解地回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醉鬼。

「生气了?」烂醉的鬼魅浑然不在意他脸上的愤懑,纠缠在他指间的手指反而越加大胆地攀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木道士,你心疼了?」

指尖刮过刚毅的下巴,贴著紧紧合拢的衣领慢慢下滑,最後,点上了傅长亭的胸膛。剧烈的头痛bī得韩觇不得不闭上眼,透过他的衣衫,薄薄的皮ròu底下汩汩流淌的血脉与用力的心跳无不撼动著他的手指:「木道士,这里,会疼吗?」

手指再进一寸,灼热的温度顺著指尖传递到他空无一物的胸腔里。手指倏然一紧,傅长亭握住了他的手,也阻止了他想要再刺入半分的渴望。

「会。」抓著韩觇的手,道者沈声答道。

眯起眼,韩觇仰著头,努力许久才将飘忽的视线对上他深沈的眼。天边皎洁的月光倒映在傅长亭的眼瞳里,粼粼如同脚边的霖湖。韩觇依稀从那里头看到了一个神色迷惘的自己:「可我不会了。」

歎惜著,他用左手指向自己的胸膛:「这里,什麽都没有了,所以,也不会疼了。」

月是新月如钩,柳是绿柳成行,湖光山色在苍蓝的夜幕下被涂抹成重叠的暗影,风里带著花香,馥郁芬芳,萦萦绕绕盘踞在鼻间,蜿蜿蜒蜒潜入他的心头。傅长亭同样一瞬不瞬看著他,这只周身死气缠绕却眉眼澄净的鬼,望进他的眼,看进他的心,看他忽而又是莫名一笑,身躯左右晃动。

「小心。」

不等他出声提醒,韩觇脑中一阵晕眩,扶著桌沿想要起身,却脚下一软,扑倒在了傅长亭怀里。

酒气浓烈,好gān净的道士登时皱眉。不善饮酒的醉鬼彻底人事不知了,趴在傅长亭怀里稍稍挣扎了一阵,蹭著他的肩头,惬意地把脸埋入了他的颈间:「真暖和。」

仿佛回到那夜,经阁之内,火炉之旁,懵懂年少的道子解开道冠,披散一头长发,拥著棉被沈沈睡去,梦里梦外,俱是花落无声。

真是……生怕他滑坐到地上去,傅长亭无可奈何地收拢臂膀。微微地,微微地,从来不曾勾起的唇边浅浅地划出一道近乎於无的弧度。

醉倒的鬼魅睡得安静,不声不响,一动不动。他的呼吸中也带著几分森森的yīn寒,洒落在道者的颈间,撩起一阵苏麻。

傅长亭侧过头,鬼魅宁静的睡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微微chuī动起他零碎的额发,皎皎的月光下,鬼魅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圈淡淡的黑影。剥离了白日里的疏离防备,睡梦中的韩觇仿佛仍旧是终南山上那个捧著经卷看著看著就会睡著的少年。

师父在信上说,终南弃徒韩觇伏诛时年仅二十三,比现在的傅长亭还小了两岁。

「寡言罕语,寂寂无名。」金云子如是写道。

这个捡来的小师弟xingqíng乖僻,既不会撒娇扮痴取悦师父,也不会蜜语甜言讨好众位师兄。加上年纪最小,修为最低,自然成了众人欺压的对象。久而久之,便越发孤僻,yīn沈沈的,总是瞪圆了一双眼看人。除了他家那个师兄,他从不对人笑。

凝视著眼前的他,傅长亭在脑海中想象著当年的那个他。瘦弱的、因为裹了一身宽大道袍而更显渺小的小道童,远远站在人群外,睁大一双眼,静静地看著他人嬉戏打闹,听著他们玩乐说笑。一年复一年,直到被逐出师门,直至被一剑穿心。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笔笔在壁上刻过,亦足以划出一墙触目惊心的痕迹。

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肌肤冰凉的鬼好似畏寒的猫,乖顺地转过头,把脸贴进傅长亭的掌心。嘴角轻舒,绽出一朵满足的笑。

指腹上的薄茧轻柔地触碰著他的脸颊,傅长亭小心翼翼地移动著手掌,食指点过浅浅的酒窝,麽指轻轻按上他上扬的唇角。

水声阵阵,làng头一波压著一波在湖面上升起又回落,亭外柳林里飞舞著漫天的柳絮,细长的柳枝随风扬起,仿佛要勾下天边的明月。蒙昧的暗夜里,借著月光可以看见鬼魅唇上残留的酒液,亮晶晶地,泛著sh润的水光。

呼吸相闻,他偎在他的怀间,他环抱沈睡的他,身躯相叠,手足相抵。麽指缓缓在他的嘴角和下巴间移动著,轻柔细腻,徘徊不去。傅长亭贴著韩觇的脸,视线胶著在他微张的唇。眸光闪动,时而怜惜,时而不解,时而茫然,时而坚决……百转千回。

低一低头,只要再低一低头,他就能吻上他。握住他的双手,抵上他的眉心,贴近他的心,只要低一低头。

可是,傅长亭平生从不低头。

请记住本文地址:https://www.zhengzhoudechi.com/28/28881/12829692.html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