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2)

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他们每周的行政会,总年级督导主任的负责人冯校长时不时拎赵孟成出来念,批评赵主任说话要注意方式方法,你过于主观的言行容易构起教学会与家委会的矛盾。

得,这么个刺头般的人物,偏偏被学生家长奉为传。理由无二,就是赵老师班上的升学率在说话。

赵孟成从前还允许家长加微信,之后全面禁止了,实在是加不过来;学生也不许加,凡事在群里说话;家长群之类的存在也绝拉不到赵老师进入。总之就一句话:有事会话、会面沟通。

女学生姓沈,隔壁班的,父母皆在机关工作。

男学生叫陆鸣,父亲是某重工集团的高层,也是赵孟成姐夫的发小。

S外这些或富或贵的几代目比比皆是,赵孟成时常在讲台上“诋毁”学生:“恕我直言,你们一个个在我眼里全是狗崽子的模样,没有例外。”班上几个欢脱的时常实名举报:老赵你这是妥妥地职场PUA,我们要去督导部那里投诉你!

当然,从来未果。刺头老师遇上刺头学生,一个比一个道理都懂,就是难改。

他们本部的校长周从森回回看到赵孟成都语重心长地,小赵啊,最受欢迎老师是你,最不满意班主任也是你,你要反思啊!分校那边我是和你父亲拍了胸脯,点名要你去的啊!

赵孟成还是全校最不准时交教案的老师。无论是教研组、年纪组长、班主任手册,学期末稽查,他总是最拖沓的那个,S外一学期不备课教学的老师,一属数学组的赵孟成,其二是一个历史组的齐老师。

二人是S外出了名的老大难,术业好但也带头不守规矩,学生家长是恨也难恨,爱吧……算了。

眼下,女学生沈欣瑶的父母求赵主任给个说法。或者,他们做父母的办不到的,求老师利用职务之便能替他们解开这难题。

最紧要的就是:不得早恋。

沈家父母一口咬定,陆鸣大手笔地租这房子没安好心,你住你的,别骗我们的女儿。

陆鸣立规矩般地在一旁向父亲保证,就是想找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至于同学来他这里,无非就是一起学习进步而已。

天已不早,全在风头里站着也不是个生意经。才放寒假没两天,赵孟成可没闲着,被学生家长一个电话喊到这里之前,他还在忙下学期师徒结对资料。

以及,手里一揽子的七堆八堆的业务、非业务的事体。驱车来派出所之前,他经过夏蓉街那栋小楼时草草泊停看了几眼,眼下他亦是同样的疑问,这房子租金并不便宜罢?

陆父随即检讨,是的,孩子虽然零用钱给得富余,但这样的小楼动辄一年的房租还是万万拿不出的。也不能经济放宽到如此田地。

所以陆父问陆鸣,哪来得这么多钱?

如今做家长的未必有做老师的了解孩子。十六七岁的男生最最血气方刚的时候,做点离经叛道的事,在所难免极了。赵孟成离这个年纪很远了,但这个年纪做下的荒唐事并不比他们少,又因为他一年年地都在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打交道,所以他很洞悉他们,洞悉这些少年郎们最最拙劣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下的冲动与反抗。

是年六月,赵孟成才送走一批高三学生,新学期生源里就有两个人情债丢到了他眼前:

一为陆鸣,碍于姐夫的颜面,赵孟成破格在内部调剂下,把原本不是他班级名单内的转到了自己名下;

二为章兰舟,好友章郁云的养子。这其展开又是篇长家务,不提也罢。总之,好友托付到赵孟成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很难教,看在我俩几十年的情谊,你或打或骂别当着我的面,怪难受的。章郁云贱兮兮的自诩最护犊子,自己的人怎么骂都可以,外人欺负就是不能够。

今天这起事件,最先给赵孟成透信的就是章兰舟。这位小爷最最狐狸狡猾,不干他的事他绝不插手。牵连到他,又是最最卖乖识相的那个,他跟赵孟成投诚道:老赵,陆鸣那里出了点事,但无论如何你得相信他,你不保他,他会被他爸给打死的!

赵孟成:这其有你什么事?

章兰舟哼哼唧唧,叽叽歪歪。

眼下,陆父询问租房子的一笔不少数目的钱从何而来,他们家长捋不清,赵孟成却及时破案了。

蔫坏的人其实还没露面。陆家可能经济管控一时还不允许儿子拿出这么多钱,章家可不同,实实在在的实业集团。三世子过继来的养子,视如己出,兰舟小儿租下个小楼太便利一件事了。

是的。这笔钱支出对于章家的孩子点滴入海般地不值一提,但是,赵孟成电话支配章兰舟同学过来的时候,“你家老章现在人在外地,我给你半个小时,是滚是爬,你半个小时后不准时出现在学校南操场的跑道上的话,我就连夜急招章郁云回城。说他的儿子年纪小小,学会了他金屋藏娇的那套了!管还是不管!”

*

腊月三九天,冷风像刀子割在感官上。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猩红一点的烟火在风里,一缕缕急掣地消散。

赵孟成站在S外南操场的足球看台上,黑色风衣裹紧前襟,风不住地把他唇上衔住的烟吹花开烟灰。月台上的人启口之前,不得不把烟蒂从唇边摘开,夹在左手的指缝间。

章兰舟同学一路疾跑过来,到老赵脚下的时候,直接瘫坐在地上了。

“三千米。”赵孟成指指陆鸣和章兰舟,“每跑完一圈到我这里来检讨一句,视答案而定,要不要再加量,去罢!”

章陆二人听完老赵的话,同时喊艹,章兰舟更是掏出手机拍赵孟成的现行,因为学校全面禁烟,任何教职人员及学生明燃烟火都是要记过惩罚的。

赵孟成:“记罢。今天,咱们仨谁都别无辜。”

大不了都被学校除名。学校不缺他一个老师,同样,也不缺他们这一号学生。

别,沉没成本一下场,谁舍得谁不舍得一目了然。两个狗崽子即刻乖顺,求老赵高抬贵手。

“跑。跑完跟我说话。”

年轻气盛的精力,过分充余就释放掉些。赵孟成说,你们爹妈等着我在你们的操行评语上背书呢,大家都想过个好年,我不想我的学生年后缺个胳膊还是少条腿。

“今晚这事,你们给我个交代,我也好给你们父母交代。”

夏蓉街上有栋小楼不同于别的房子,西街入户的庭院里,玻璃围出的小花房种满了红白两色玫瑰。传闻是屋主为自己的妻女种下的,房子也是留给女儿的嫁妆。

黛瓦白墙的江南屋宇,庭院里圈一围春色,花期不止,四季难休,艳羡多少经过人。

某日放学,几个少男少女在公交车上隔窗眺望,两个女生齐齐叹道,这是什么神仙父亲啊,好想到里面看看,感觉里面心血更不会输。

机缘巧合之下,陆鸣同学得知这小楼可以短租出来半年,这才和章兰舟合谋了这个计划。二一添作五的房租,公子哥的论调就是:一时兴起,想赁一处秘密基地,大家周末学习见面方便。

没有其他。没有父母想得那些弯弯绕绕,章兰舟跑完一半罚程,更是气喘吁吁地朝赵孟成大放厥词:“有又怎样,老赵,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比我二叔要仁慈得多,开明得多!你还比他年轻帅气有体格有精力……”

“哦?”猝不及防的彩虹屁,偏偏有人不吃这套,俯在月台边的阑干上,朝下瞰,“就这么吹捧我,期末教师匿名测评榜上,我也是垫底的班主任!”赵孟成说,你们的勾勾叉叉,与我的年终奖金息息相关知道伐,“就凭我这么低的评分,也得再加一圈!”

“淦!”操场上的两个少年不想活了,如同那响鼻筋疲的马,左右是跑不动了,撂蹶子了,大喇喇往红色橡胶跑道上一躺,“事就是这么个事,您老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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