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芝兰淡倾华(1/5)

东乔,龙脊山,龙城

莺鸟常常和与她共侍的画眉抱怨,伺候了小主子花花一年,这位才十二三的孩子,简直和滑溜溜的泥鳅一般——一个不留神,她就给你溜到茫茫人海中去了

“小小姐!小小姐!”,莺鸟推开人潮,踮着脚四处乱瞧,总算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榕树边瞄到了花花的身影,榕树旁摆了一个卖花摊子,各种应季的不应季的粉嫩嫩的初开花苞一簇簇栽在盆里铺了一地,一个神情憨傻,目光呆滞的姑娘,蹲在垫着盆下盛水石碟的麻布前,把脑袋向左歪歪,点点头,又向右歪歪,对着最上头那朵艳红的大芍药花,痴痴地笑起来

摆摊的花农是个木讷的人,挽着袖子,只二十来岁,身边除却栽花的瓶瓶罐罐,还放了几对喜鹊,皆是以红绳缚翼缚爪,羽毛遮蔽下,仔细看时绑着止血的白条布,想来是捕鸟时陷阱所留下的伤

今儿是七夕,七月初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点河灯,放喜鹊,戴头花

这位花农用还略带着稚嫩的语气道,“姑娘可是要……买花吗?”

这姑娘对着他的芍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许久了……

“花!”,正在卖花的小花农小心翼翼地试探客人的意愿时,花花突然站起,右手的小个头食指指向那朵红彤彤仿佛能把四周的夜色照得通明的芍药,一双小脚轮流踩着拍子,咧开嘴,向着人群中的莺鸟,“花花!花花!这是花花喔!”

“小小姐,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呢?”,莺鸟牵起花花的小手,花花却仍一味地盯着那朵芍药,莺鸟随之看过去,“小小姐,你是想要这朵成色不好的牡丹吗?”,她解开钱袋,没等花花回答,“老板,来个一朵吧!”

“什么成色不好的牡丹!”,小花农火气上蹿,“这芍药是将谢了不错,可牡丹和芍药怎能将它们混为一谈?我平生最恨是以为芍药次于牡丹,肖其形却无气度者,芍药之婉约,牡丹之大气,各有千秋,芍药之气,牡丹亦难企及,芍药此花,绝不是你说的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之辈!不过是龙有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而已!”

莺鸟着实没料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便惹来对方一顿说教,于花花草草一事她本就一无所知,会称此花为牡丹单是因三月多时她家老爷在屋里供了几盆牡丹,大约就是这个模样,现在再往仔细里瞧,还真是有些不同,这盆花的叶没有锯齿,色更深,花也小一点,“这位小哥,对不住啊,小女子不是爱花之人,只觉得这花与牡丹有些许相似,就随口乱叫,实是抱歉……”

“也罢也罢!”,小花农语气渐软,“是我太过较真了,我看这小妹妹站了将近一个时辰,想是喜欢我的花,今日也是我第一回摆摊,来,这盆……”,他伸手拗下靠里那朵最大的芍药插到花花发端,又搬了整个小花盆塞到花花手里,“最大的,算你们十三文好了,本来也是快开过了的,拿回家细心养养,淋点水,年年都能开几朵!”

花花抬起右手轻轻扫扫头上的红芍药,依旧是傻乎乎地笑着,“花……花花……想……”

“一算鸿星运程嘞!二看家宅风水哟!三定前世姻缘喂!”

花花嘟起嘴,结结巴巴想把被打断的话说完,“花花想……想要……”

“五个铜板算一算嘞!”

花花的眉头使劲皱得紧巴巴的,“花花想要……吃……”

“不准不要钱嘞!”

“花花要吃果……”

“包您风调雨顺,步步高升嘞!”

“哇!!呜呜……”,花花嗬地一声,摘下头上的红花,砸在地上,小花农和莺鸟阻拦不及,小花农是惜花,莺鸟是惜那条小裙,花花一屁股坐到上面,花液污了裙,花花像个几岁幼儿,大哭起来,指着只顾着自己吆喝的齐岸告状,“坏蛋,这个大坏蛋!!”

“小小姐,你……你别哭了……”,莺鸟手足无措地安慰

“坏蛋!亦允……亦允打他!”,花花仍旧哭闹

齐岸被无缘无故扯进去,心里自然很不满,“干我何事我自喊我的,你自说你的,井水不犯河水……诶,你这是做甚”

却是小花农拉住齐岸,“喂,你是没心没肺还是装模作样,你没瞧见吗”,他顿了一会,“那姑娘……是……傻子……”

“傻子又如何了”,齐岸随便装个高深老道的样子,手指轻轻拨弄两下,“老夫适才小小向天算了一卦,这姑娘乃是恶鬼积怨转世,仗势欺人,倚着自己身有疾患卖可怜,污蔑好人,祸害人间不浅……”

没想花花却慢慢止了哭声,拽着齐岸道,“算我要算……”

“你要算什么?”,傻子也有生意赚?

花花咬字不清,“树,树起火……烧死人……放火……”

“小小姐是想问你,我家主人户前有棵百年梓木,去年一日夜里忽地起火,将树边庭院连同屋里的老爷都……的事,想是问你何人纵的火”,先前伺候花花的百灵和鹂哥也一道葬身于那日的火中,这才换了她和画眉来

“世间善恶皆有因果相报,善事成大德,恶事成大恶,此乃常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但念你我有此七夕夜相逢之缘份,我只道你此人是头顶恶虎,眉间有煞,偶逢祥云之气,两气混杂,当夜必是有福星坠地,真火盈空,唉,善恶终有报,善恶到头终有报啊!”,齐岸信口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把花花连同莺鸟这没傻的人都说得一愣一愣的,而后总算扯入正题,“算命钱,十五文……”

“哦哦……”,莺鸟早忘了他先前叫喊的“五个铜板算一算”,一边应声一边往袖口里拿钱,齐岸摊开手,莺鸟正预备将钱放到这江湖骗子的手掌心里时,横向里突然一只手伸出,拦住了莺鸟

“亦允!亦允……”,花花大叫

来人便是南芝殿的新主沈亦允

沈亦允此番出门是独自来寻花花的,他既忧心花花安危,又不放心别人来找,这下可好,还真是如他所料,这莺鸟也是个没用的,轻易便被人唬住了,他不是心疼那几文钱,是怕以后遇上了大事无法保花花周全,他正想出声喝走那算命人,这一看却呆住了

这人……分明就是约二十年前已死的……

“你……你不是尤伤,不可能!你究竟是谁?”,沈亦允手上一抖,握住了一把环形刃,向着齐岸,“扮成这样意欲何为?”

惨了惨了,齐岸下意识牵起袖子遮脸,转身拔腿就跑,这次他是被害惨了,这面具到底按谁的脸做的问题是他根本一点都不认识这叫尤伤的人!

师傅师叔救命啊!

齐岸心里叫师傅,袖子伸开一道缝瞧路,却真就瞧见了他的师傅——花木瓜领着破风三人正在人群中闲逛,“师傅!”,齐岸手一遮撕下面具,花木瓜还没反应过来,齐岸“嗖”地一下躲到他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裳,明显是怕极了

“唉,师兄?我们正找你呢!”,破风打趣他,“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人揭穿了?”

“师傅我惨了,这回不是那些小虾米找上来,撞破我的人是……”,齐岸话没说完,沈亦允却已追到跟前

花木瓜心下明了,拱手行了个礼,“沈少主,不……该叫沈殿主了,这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要事吗?不知在下能否效劳一二?”

“花兄说笑了,有何事敢劳烦花兄出马?只是刚才遇上一位……”,沈亦允虽一口一个“花兄”亲昵无比,客气至极,神情却疏离更有针锋相对之感,他加重语气,道,“遇上一位一位大奸大恶之徒,我正待拿他时,不留神被他跑了,现正追逐……”

“哦,不知此人做了何种奸恶之事,连沈殿主这般心怀善念,能饶诸恶之人也看不过去,意欲除之而后快的?”,花木瓜的口气与沈亦允也是一般无二,明里恭维,暗里讽刺

“小事罢了,这人图谋不轨,欺辱我家中仆人,要知芳华才十二来岁,心智未开……”,沈亦允一把将花花拉到前面,花花本就矮小,一双眼天真惹人怜爱,听到沈亦允这样说,她又连声附和,“对对,亦允说得对,十二岁……就是十二岁……就是欺负我……”,如此一来二去,无意间便坐实了齐岸欺辱幼童的罪名

“那人还欲抢夺芳华受我命出行买花的钱财”,沈亦允继续胡说八道

“对对,就是亦允说的这样……”,花花唯沈亦允是从

目睹真相的莺鸟则是装聋作哑

“我才没有!”,齐岸大声争辩,而后捂住嘴,骗子也是有尊严的,哪由得他们信口胡说,他分明是明目张胆靠着一张巧嘴的真本事骗来的,可不是那种粗鲁的强盗行径

“啊,他……他!”,花花脸探到花木瓜身后,小手拽住齐岸的衣角,转头向着沈亦允,肯定地说道,“他!他!”

齐岸这下反应极快,袖里掉出一片绿叶,一闪之间将衣裳那角裁开,不顾前面是哪玩命地只管跑,“噗通”一声,一脚踩空,掉进湖中,“师傅!师傅!”

末了众人呆呆地看着齐岸在水里“扑棱”激了几下水花,一湖的河灯翻了十数个,花木瓜终于回过神来,“差点忘了,这孩子根本不会水啊!”

翌日夜,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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